禽流感后口罩村依然平靜:有沒有病菌一點關系都沒有 發(fā)布時間:2013-4-17 本報記者 王晶晶文并攝 4月13日上午,北京確診第一例H7N9禽流感患者后,600多公里外的山東東南部的一座村莊里,當地一位宣傳干部給北京的朋友發(fā)了條短信:“給你捎點口罩吧!敝,他又熱心地對身旁從北京來的記者說:“回去時給你也捎點兒,戴了總比不戴強! 這是位于膠東半島的大店村,中國民用口罩的主要產業(yè)基地之一。這個2200人的村莊擁有300余家與口罩相關的企業(yè),被人們稱作“口罩村”。去年,大約9億只口罩從這里走向全國和世界。當地人驕傲地宣稱,市場上80%的民用口罩都是大店出品。 隨著H7N9禽流感開始向北京、河南等地蔓延,口罩這種不起眼的日用品再度進入人們視野。不過,在民用口罩的生產地大店村,這個話題的吸引力還比不上周末的集市,H7N9病毒也沒有讓村里的訂單多起來,趴在縫紉機上的計件工人沒時間聊天,機器上的口罩大多是輕薄帶蕾絲邊的春夏款。 “有沒有病菌跟俺一點關系都沒有!49歲的大店村口罩協會會長姜秀彬帶著濃重的膠東口音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他甚至有點忌諱把大店的口罩和禽流感聯系到一起。“俺本身做的就不是防病菌的,就是民用口罩,功能就是防塵、保暖、防曬、時尚!彼箘艃簭娬{。 “H7N9沒出現,我們也照樣生產!碑數匾晃恍麄鞲刹拷忉,“可能這對我們是個利好消息。人的自我保護意識增強了,本來不戴口罩,現在戴了,本來換得不是那么勤,現在勤了。但我們是被動的,肯定也不希望發(fā)生禽流感! 村民自己很少戴口罩,卻喜歡盯著別人的口罩看。 大店村距離縣級市膠州20多公里,途中要穿過數片農田和一座鐵道橋。縣城的出租車司機輕車熟路就能找到這里,一位中年司機說,每年都能拉好幾撥去大店的外地人,對方剛說出“大店”這兩個字,他就知道是去“看口罩”的。 不過,這個季節(jié)的大店村顯得有些冷清。盡管每隔幾米就矗立著一家口罩廠的招牌,但街上空蕩蕩的,走進工廠才能看到埋頭干活的人。村口專門為外地經銷商而建的招待所里沒有一個客人,就連國道旁邊的貨運公司都顯得有些蕭條。一個東北口音的中年男人一手插著兜,一手指著碼在墻邊的幾箱口罩說:“現在是淡季,得等四五天湊夠一小車才能發(fā),要不連油錢都不夠。” 半個月前,大店村還不是這樣子。那時正值換季,外地經銷商來村里訂貨,“一個經銷商前腳剛走,后一個經銷商又進來了”。今年年初全國發(fā)生大面積霧霾,一家口罩廠的老板忙得只有在工人吃午飯時,才有時間和來采訪的記者聊上幾句。而在10年前的“非典”期間,“來進貨的人多到數不勝數”。 大店村的口罩生意,源自1988年,村里一位名叫姜以習的老人去蘭州走親戚,發(fā)現那里一到秋天就開始起風沙,在街上走一圈,牙齒上全是塵土。當地人喜歡戴老式系帶的白紗布口罩出門,既保暖又防風沙。這個成本幾毛錢的口罩在那里能賣到一塊錢,姜以習和幾個村民開始做起口罩生意。 當時,姜秀彬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在村里第二批進入口罩市場。最初,他只雇了兩三個本村婦女,做的是最簡單的白口罩。那時的大店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村莊,他們得坐36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在蘭州的批發(fā)市場里租半個攤位,自己推銷口罩。 如今,姜秀彬不太愿意把大店的口罩發(fā)展和環(huán)境問題掛上鉤,他更喜歡將其稱為“富民產業(yè)”!叭绻蛔隹谡郑谵r村沒有別的,就是種地,生活和現在肯定不一樣,地里能出來多少東西?要想增加收入,就得出去打工,可60歲的老太太人家也不用啊,但干口罩就能用。這300多家企業(yè),解決多少勞動力啊,我初步計算就是6000人!”他說。 盡管如此,沙塵暴、“非典”、霧霾和禽流感這些關鍵詞,還是成為人們談論大店村時繞不開的話題!鞍扯贾溃某瞿某(疫情)的,俺們就交流交流,也挺關心!笨谡止と送跷奶m說。 當北京出現第一例禽流感患者時,這個72歲的老人正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一把大剪刀,身旁堆著幾摞雪白的口罩。2004年村里發(fā)展口罩產業(yè)后,廠房取代田地,她就去口罩廠打工,負責剪斷口罩的線頭。王文蘭說自己閑不住,家里條件也一般,每個口罩能讓她掙到6厘錢,一年的收入超過兩萬元。 這里的人們自己很少戴口罩,但走在街上、看電視時,總喜歡盯著別人的口罩看。去年冬天,村民姜瑞娥在外地看見一個戴著灰色口罩的農村婦女,她興奮地對旁邊的人說:“這個口罩是俺家做的。我一看就看出來了,上面繡著貓頭,這里還有個尾巴!彼χ檬持冈诳罩挟嬃藗圈。 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給大店村帶來了訂單,也給這個原本平靜的村莊帶來傷害。 北上的H7N9禽流感并沒有影響到這個村莊的正常生活,盡管一周前,曾有謠言稱青島已經出現了一例H7N9患者。 當地一位出租車司機毫不在意地說,膠州空氣好,一般沒人戴口罩。前一陣霧霾天氣,妻子硬讓他早上戴個口罩再出門,他一出家門就把口罩摘掉了。 那個口罩還是10年前“非典”時期剩下的。那時,當地一位從臺灣探親回來的老人感染上“非典”,全城排查,連路都封了,人們戴起口罩,外地人調侃著說,“守住東大門,防住膠州人”。 早在此前,大店村的口罩已經賣斷貨了,這一年的銷量是3年前的3倍之多,達到2800萬只。姜秀彬記得,那年春天口罩銷售的時間持續(xù)得特別長。村里的工人每晚加班到凌晨,連印好字的塑料(9860,-55.00,-0.55%)包裝袋都成了緊俏貨。不過,他起初“根本不知道‘非典'是什么”。 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給大店村帶來了訂單,也給這個原本平靜的村莊帶來傷害。當年5月,央視《每周質量報告》的記者到村里暗訪所謂的“防非典口罩”,發(fā)現生產環(huán)境令人堪憂,一家口罩企業(yè)的老板說:“(這個口罩)就是要防‘非典'才弄的。北京的、太原的、天津的還有河北的,天天都在這里來收。” 但在當地宣傳干部眼中,那是對大店村的一次誤讀。“老百姓覺得買了口罩就能防‘非典',后來又說你這個口罩怎么不能防‘非典'?可我們從來沒說過這個口罩能防‘非典',那是經銷商、零售商的宣傳。我們只是說‘戴了能比不戴強點'! 2004年,為規(guī)范生產,大店村成立了口罩協會。已經發(fā)展起來的幾家企業(yè)湊了100萬元,借給村里人發(fā)展產業(yè)。那一年,村里生產口罩的企業(yè)增加到80多個,口罩的年產量增加至5000萬只,差不多是“非典”時期的兩倍。 與口罩相關的生意也開始在大店村出現:村里以前開小賣鋪的、賣面粉的轉行辦起紙箱廠和塑料印刷廠,還有人專門負責把口罩從村里運送到附近的貨運公司。 通過遠在浙江義烏的批發(fā)商,這里生產的口罩還戴在日本人、韓國人以及俄羅斯人等不同膚色人的面龐上。姜秀彬很熟悉這些老外客戶的不同要求:俄羅斯人注重保暖,日本人對品質要求特別嚴,東南亞人圖便宜、要的貨比較低端。 為防止再出現“誤讀”,村里人開始在包裝上注明“非醫(yī)用口罩”幾個字。 盡管如此,2006年全球禽流感疫情爆發(fā)時,大店村的口罩又脫銷了。東南亞的客戶通過義烏經銷商找到這里采購口罩,“跟他解釋他也不管,他們就要,可能覺得戴總比不戴管點用吧”,姜秀彬說。 今年年初,全國出現大面積霧霾天氣,又有經銷商找上門來:“你這個口罩能防PM2.5嗎?” “PM2.5……是啥?”姜秀彬疑惑地問,“我才聽說,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 “你做口罩不知道PM2.5是什么?”對方問。 “我都沒聽說過! 后來,電視看得多了,姜秀彬才知道PM2.5原來指的是直徑不大于2.5微米的顆粒物!澳窃趺茨芊滥,那么小的顆粒物怎么能防!彼约憾既滩蛔⌒α。 就像賣藥的不希望人們都得病,我們做口罩的也不希望總有疫情。 時至今日,這個口罩協會的會長還沒把禽流感的名字叫利索!癏……7N9,為什么叫H7N9,不是H7N8呢?”飯桌上,他問坐在對面的一個人。 “就是一種命名,就跟奧迪A幾一樣!睂Ψ礁嬖V他。 H7N9禽流感目前還沒有讓村里的訂單增加,在姜秀彬看來,這是由于市場的滯后性,口罩的生產和銷售之間總是差著半個季節(jié),大店村現在生產的口罩都已經是夏天的款式了。 他常;乇苓@個話題!拔也辉敢獬霈F這個事情(禽流感),一出現就會有波動,有波動就會影響正常生產。銷量突然激增也不好,短期是掙到錢了,但對企業(yè)發(fā)展來說是大忌。正常發(fā)展應該是這樣的”,他用一根手指向斜上方慢慢畫了條直線,然后又快速地畫了條波浪線,“如果是這樣,上來、下去、過一陣又上去下來,我們就沒法干了。誰還敢進入這一行?”他說。 但伴隨著沙塵暴、“非典”、禽流感、霧霾,每次環(huán)境和公共衛(wèi)生事件都會讓大店村的口罩銷量出現波動。2012年,這個擁有712戶人家的村莊,年產值達11.1億元。當地宣傳干部很不希望口罩產業(yè)的發(fā)展被說成“搭了環(huán)境污染的順風車”。 “就像賣藥的也不希望人們都得病一樣!蹦z州市委宣傳部的一位工作人員說,“我記得有個藥店門口的對聯就寫著:‘但愿世間人長壽,不惜架上藥生塵'! 截至4月16日中午,全國已確診禽流感患者63例,其中14人死亡。中國科學院院士鐘南山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沒有發(fā)現H7N9禽流感人傳人,不代表不會人傳人。 在淘寶網[微博]上,這一周口罩的銷售量比往年增加了10倍。北京街頭,一個時髦的長發(fā)姑娘用格子花紋的棉布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盡管那一天的最高氣溫接近20攝氏度。義烏一位口罩經銷商也發(fā)現,平時不起眼的白口罩在銷售淡季變得熱起來,來批發(fā)的零售商要貨還挺急。 不過,一位來自青島的口罩經銷商在網上反問:“親,好像沒有什么樣的口罩可以防禽流感吧?” 這位經銷商經常來大店村批發(fā)口罩,“大家的總體感覺是,戴要比不戴好,戴活性炭專業(yè)凈化口罩要比戴普通時尚口罩好,所以現在出門都戴個口罩。媒體還得宣傳一下,禽流感得科學預防,不能動不動拿口罩說事。”她說。 外界的喧囂沒有打亂口罩村的平靜。姜瑞娥的女兒在上海工作,禽流感爆發(fā)后,母女兩個通電話時說起這件事。姜瑞娥叮囑女兒別出去玩、有事要去醫(yī)院打針,這次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張羅給女兒寄點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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